老板,来一碗羊肉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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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 羊为大美 」
东汉许慎的《说文解字》中对汉字“美”最初的解释:“甘也。从羊从大。羊在六畜主给膳也。”即使在这个减脂餐单流行的时代,你依然得承认,吃肉真的很快乐,吃到好吃的羊肉更快乐。
文 | 黄埔海关 葳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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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老家在淮河边上的一个县城,淮河绕城流过,河东有山,山上有各种果木,坡上有羊,山下有民族自治乡,一派安居乐业的小城风景。可能是受回族饮食的影响,家乡的羊肉汤馆很是普遍,内容似乎也比别处更丰富些——切片的羊肉、晶莹的粉丝、金黄的千张丝、灰绿的粉折子,圆圆的绿豆饼,肥嫩的大白菜、鲜红的辣椒油、碧绿的蒜苗……色彩缤纷,料比汤还多。 只是,它的口味已经远离杏花烟雨的皖南,更接近豪迈粗犷的黄淮。
羊肉汤好,主要是因为羊肉好。来自回民自治乡放牧的羊,每日上山溜达吃草,锻炼多就肉质好,鲜嫩不膻。大块的羊肉先浸在水里泡,中间不停地换水,直到水面上没有一丝血沫。把羊肉、羊杂、羊骨大块入锅,煮好捞出,在架子上控干汤汁,再按羊身不同的部位分拆切好,码在操作台上,一堆是一堆;配料也分门别类,任君选择。店口临街支一口巨大的锅,加上大包的香料,火烧的极旺,锅里的辣油红汤始终沸腾翻滚,复合的浓香飘得惹人胃口。侧边必然有个做饼的摊子,或者烧饼炉子,热辣羊汤配上优质碳水,特别是出炉十步之内就能到手的,恰如刘关张遇到了孔明,这才妥帖齐全了。
老家的羊肉汤是“烫”着吃的,即拿着一个笊篱装上食材,在滚开的羊汤里迅速汆烫,食材既能熟透又不失口感,再浇上热汤即可上桌,非常迅速。桌上照例摆着成头的大蒜和羊油辣椒油,那可是点睛之笔。饭点的羊肉汤馆特别热闹,这个喊,“老板,我要净肉的。”那就没有杂碎的烫一碗;你说爱吃羊杂,没问题,单烫一碗;那个喊,“多加荆芥”“我少来粉丝,多要千张丝。”小城能有多大?只要你提,三天两头见面的老板全能满足。若问起哪家羊汤馆最好,那就是“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, 各自有“吃独食”的最好去处,说不定就是自家小区门口那家。
湿冷,很可能就是家乡热爱羊肉的原因之一。众所周知,淮河流域的冬天比北方更难熬,我的冻疮就是在东北读大学时不治而愈的,这简直是个笑话。冬日里,南下的寒流轻易就可以越过淮河,那叫一个湿冷入骨,从内而外,逃无可逃。但次次回家探亲时,早餐的丰盛又是最有吸引力的,甚至可以和“过早”文化的武汉相媲美。热心的朋友起个大早,拉上睡眼惺忪的我去光顾“此次必吃excel表”上的羊汤店。的确,吃上一碗盛着千张、粉丝和香菜的羊肉汤,再配上刚出炉香气扑鼻的油酥烧饼,整个冬天的寒气好像瞬间都消失了,我也就马上原谅了没有暖气的皖北。羊肉汤更适合呼朋唤友去吃,围桌而坐,杂事八卦胡侃一通,每人一大碗羊肉汤,再端几个卤菜碟子,吃得酣畅无比,比起去酒店有滋味多了。微醺之际,一手夹肉,一手持酒杯,大快朵颐,很有些水浒好汉“大块吃肉、大碗喝酒”的豪迈。
及到了胶州探亲,又感受了一下山东地区的羊肉汤。与安徽地区的不同,这里的羊汤是没有盐的白汤,按照价格加上羊肉,羊杂和羊血,撒上香菜和葱花,然后自助调味。
顾客掀起厚重的棉门帘进店,眼睛不离羊肉就喊老板:“来一碗20的,5块钱的饼!”老板熟练的抄起一只大碗,足够分量的羊肉羊杂羊血丢进碗底,撒些翠绿的小葱香菜,食客们自己接过碗和千层饼,快步走到羊汤锅边自己加汤,不够就添。回到座位,盐、花椒粉,辣椒等调味料自己随意。在老店,什么都很随意,唯独口味始终如一。汤是用羊骨头熬出来的,滚烫乳白,漂浮一些翠绿,羊杂在汤中时隐时现,香味丝丝缕缕入鼻,勾引着胃。喝一口,不黏不稠,唇齿留香。羊血细腻柔滑,羊肚筋道Q弹,羊肉肉质紧致,各种口感在口腔里轮番上演。再来一口羊汤回味,由舌尖至胃,层层递进,将“鲜美”二字的精髓诠释清楚。果然老祖宗造字说的妙啊 ,羊大则为美。
胶州的羊汤馆,饼是特色之一。羊汤必配烙饼,二者就好比琴瑟和鸣,缺一不可。面饼在大饼铛中愉快地冒着热气,滋滋作响。此时饼表面焦黄酥脆,切着掉渣,咬着酥脆。饼一张一张接连不断的现烙,供不应求是经常的事,店里啪啪的摔面声,咔嚓咔嚓的切饼声,和食客们高声大嗓的胶州话混合起来,颇有那种到了饭点的幸福感。另一个惊喜的是胶州的羊汤馆的小凉菜,拌黄瓜、拌海带,拌洋葱、拌豆腐、辣白菜、千张丝——最多的能有十六种,一水的青花大海碗,而且是免费挑选,透着这么豪气。在北方吃饭,你轻易就能吃的酣畅淋漓,大脑里的多巴胺咕咚咕咚的分泌,只想拍着桌子说“爽快”,而在我生活的南方,食物自然是好的,但吃完饭总想去找点东西再磨磨牙。
旅途中吃过的最好的羊汤,是在银川的街头。
“羊,羊肉,羊肉串;西夏,西夏王,西夏王酒。”据说在银川文化界美食聚会时必诵的一首诗《在宁夏经常想到的几个词》这么写道。
那是一次错误估计温度的旅途,早晨穿上了所有衣服,还是被塞外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,自然被街角一个热气大冒的早餐店吸引,操作台摆着切好的羊头肉、心、肝等羊杂,几个大盆配料,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一盆白白切的条状的东西,不知何物就问老板,答曰这是面肺子,用面粉水装进羊肺里再煮熟制成。头一次见自然要尝个新鲜,要了一碗,等到端上桌来,甚是好看,羊脂玉一样的是面肺,粉色是羊肉片,褐红的是羊头肉,暗红是心肝,老板狠狠撒了一把香菜,烫出的香气直窜鼻子。辣椒油也好,艳红、香辣而不呛;面肺很软,带着面香还有羊特有的淡淡膻味,羊头肉不像羊身肉那么嫩滑,而是带有皮的韧性,肝略硬,有沙沙的感觉,而羊汤味道极为浓郁。这里搭配的是发面饼,烤的表皮酥而内暄软,一口咬下去有独有的面香,一口羊杂一口面饼,再来一口蒜,那滋味绝了!看看周围,塞外汉子,白发垂髫,都在认真的享用面前的那份热乎。
捧着这碗羊杂, 如同钢铁侠身体里的方舟反应堆一样,感觉绵绵不绝的热力渗透进每一个毛孔,想着今日奔向西夏王陵的旅程,愈发期待起来。甚至怀疑我的某位祖先的祖先,是否就曾在塞外奔驰,弯弓射箭过,于是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句来~
突营射杀呼延将,独领残兵千骑归
回乐峰前沙似雪,受降城外月如霜。
烽火城西百尺楼,黄昏独上海风秋…………
老板,再来一碗羊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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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编辑:欧阳高蓉 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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