Ⅵ.存在的真正意义

你确定要这样做吗，Awan？这不止无法理解，简直是疯了。

我需要切断与他们的联系，没有别的办法。

这样做风险很高，你会让数以亿计的人和整个世界都处于危险之中。

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，老爷子。事实上，这正是我期待的。

Awan，注意言辞。

我不！那个世界和其中所有人，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。

你不是还有朋友在那里么？

他们不配被称作朋友。

Awan，你现在有些不理智了，我需要阻止你。

好吧，那我就自己举行仪式。

这样只会增加摧毁一切的风险。

正是！

***

清晨来得很平静。Awan从昨晚的噩梦中醒来，走到他在克伦威尔的临时住所门口时，他意识到那不是梦。那个自称是他的任务搭档的女孩已经站在门前，显然是在等他。Awan长叹一声，打开了门。

“早上好，Awan。”莉莉兴奋地向他招手。

“不。”

“诶？「不」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字面意思，不管你要干什么，我的回答都是「不」”Awan与莉莉擦身而过，走出大门。

“我们是搭档，应该一起行动。”

“我们不是，我的主管人没有给我任何通知。”

“爷爷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爷爷？你是说老爷子？他到底——”Awan截住了没说完的话，摸着下巴开始思考，“这确实有些道理。”

“看吧？你想违抗计时神的决定吗？”

“不，当然不——等等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。”Awan走远了一点，依旧在思考。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艾汀小姐——”

“莉莉。”

“不，艾汀小姐。你知道我的能力，是不是？昨天那是个陷阱，当你说要救那个人时，这就已经在你的计算之中了。”

莉莉瞪大眼睛，显然被Awan的言论吓了一跳。她急忙移开视线，慢慢与他拉开距离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都说了，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。”

“艾汀，我认真的。”

“好吧，”她的肩膀垮下来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，“我是阿斯米的妹妹。”

“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。”

“知道了？我们能走了吗？我需要知道任务地点的更多信息。”

Awan一言不发，走向灰蒙蒙的城市深处。莉莉跟在他身边，观察着他的反应。出乎意料的是，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什么都没说，只是和她一起走着。

“你不惊讶？”

 “对于你是阿斯莫德斯一直念叨的「可爱的妹妹」这件事？”

“可爱？”

“那是她的原话。见到你之后，我想我也没那么惊讶了。”

“等等等等，说回前面。你不否认这点？”

Awan在莉莉身前几步远处停下，一脸疑惑地看着她，没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。莉莉有些紧张。

“我又不是瞎子。”Awan语气平淡，显然只是在陈述事实。他转身继续前进，留下莉莉呆滞地站在原地。几秒后，她回过神来，快步追上他。

“等等！那是什么意思？”

尽管Awan说了那些话，但他还是带着莉莉在城里转了一圈，为她讲解了需要知道的一切。他向莉莉指出了应当格外关注和小心的地方，还把她介绍给这座城市的重要人物，比如当地教会和公会的负责人。

日中时分，两人发现了背着巨斧独自行走的瑞兹。他皱起眉凝望着克伦威尔，神情悲伤。瑞兹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，但对此无能为力。Awan停下脚步，远远看着这位中年半巨人，犹豫不决。他想去和瑞兹聊聊，但最近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。他在踌躇中错失了机会，只见瑞兹坚定地走远了。

“有点不对劲。”Awan喃喃自语，但并未深思。两人继续游览了一会儿，直到被安奈丽拦下。

“Awan，我需要你的帮助！”

两人面前的女孩几乎站不直身子，气喘吁吁，惊慌失措。她用双手撑住膝盖，调整呼吸想要说话。莉莉拍了拍她的后背，施放了恢复魔法。

“谢谢你，艾汀小姐，”她直起腰来，“是爸爸，他要去战场。”

“怎么会？这不可能，他想阻止整支部队吗？简直是自杀！”

“我也是这样劝他的！但他说他有王牌。”

“王牌？什么王牌？”莉莉有些跟不上节奏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他似乎……很有信心。”

Awan退后几步，思考什么能让瑞兹如此有把握地冲进北方军队的驻地。他绞尽脑汁，回忆他从这位半巨人导师那里学到的每一个细节。

“他是来自X-147的半巨人。”Awan的眼睛瞪大了，一股寒意划过脊椎，“他可以变成巨人，这就是他的致胜王牌。”

“太离谱了，他会倾堕的！”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，安奈丽、Awan？倾堕这件事是没有定准的，对吧？”

“如果你扰乱了生态系统，那就一定会发生了。”Awan解释道，“X-284历史上从未出现任何巨人，如果他变成了巨人，他将成为奇点*，威胁到这个世界的逻辑。”

“那我们必须阻止他，是不是？”

“求你了，Awan，你是唯一可以不受风险的人。”

“我做不到。即便我想，我也做不到。”

“等我们一下。”莉莉抓住Awan的胳膊，把他拖到一边。这位战斗医师的力气大得超出预料。

“Awan，拜托了，你需要做些什么，这是你的机会。我知道你有这种可能，我见到过。虽然你说那是陷阱，但你昨天帮了我们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，你不了解我，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。”

“听我说，我知道你是想帮忙的。你有过一次自私的行为，但并不意味着你必定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者。”

“但这不是重点。我说了，即便我愿意，也没有任何办法。”

“扭曲时间的那招呢？”

“那不是扭曲时间！是我扩大了自己的时间线，让我的一秒比这个世界的一秒更长。我可以把其他存在也纳入在内，就像对你做的那样，但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。现在你想让我对整支部队这样做？”

Awan心烦意燥，虽然他很想说不，但他也在拼命搜寻能救导师的方法。

“如果我和你一起去呢？我可以留在你的时间线然后——”

“然后什么？那会浪费更多精力——”

“听着！我是战斗医师，我可以在过程中持续为你补充体能。求你了，Awan，就算不是为了X-284，至少请你救救一个即将断送自己的世界史官。”

Awan依旧不赞成这个方案，但他们现在没有时间，也没有别的选择。他注视着莉莉坚定的双眼，又转向安奈丽恳求的眼神。他点点头，转向北方。“那我们走吧。”

***

尘灰漫天。满目萧索。

在名叫克伦威尔的城市北方，一位半巨人伫立在战区中央。这个身高2.5米的男人穿着全套板甲，手握备受信赖的巨斧。尽管尘灰飞扬，他却没有戴护目镜，甚至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他的心脏怦怦直跳，每一次跳动都向他询问着同一个问题。

敌人正在向克伦威尔进军，来自北方帝国的近100名士兵，终于发现泰坦尼亚的军队正在撤退。远方的尘雾逐渐逼近。时间就要到了，已经无法回头。瑞兹的双手被汗水浸湿，压力一点点坠在他的身上。

尘灰漫天。还有不到200米。

半巨人举起斧子，准备好将它砸下，作为变身的开始。他知道会导致怎样的后果，这将是他在所有世界的终结。在家乡的亲人将忘记他，女儿和学生的心中将留下巨大的伤疤。

但必须有人来做——

一阵电流从他的腿上传遍整个神经系统，他瞬间脱力，倒在地上。他看到了罪魁祸首。一个女孩，红发；还有一个熟悉的年轻人，脸上戴着面具。那个女孩，莉莉，充满歉意地看向瑞兹。

“一切都会没事的，瑞兹先生。”女孩向身旁的Awan点头示意。

瑞兹的眼前一片模糊，什么都看不真切。女孩施加的麻痹魔法导致他无法移动。他只能看到Awan走上前，面对大群的敌人，把他的捕梦网高高举起，随后一声响亮的碰击声使万物都归于沉寂。

他看到的最后一幕，是部队应该在的位置腾起一大团烟雾。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。

***

一个年轻人躺在地上，遍体鳞伤，力竭到奄奄一息。他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，他能感受到治疗魔法流过他的血管、充盈他的心脏、由内而外地抵达全身各处。年轻人，Awan，逐渐找回了正常的呼吸节奏。而莉莉，一直坐在他身边，为他处理伤口。

“我们做到了吗？”

“是的，大家都没事，敌人已经撤退了。没有人员伤亡。请不要说话。”

“那只是一句——”

“我说了，别说话！”

Awan端详着莉莉的表情，从她脸上看到了无尽的懊悔。显然她的决定太过轻率，但她也绝对不清楚事情会到如此地步。毕竟，时间线操作不是一般认知内的东西。

“我要定几条基本规则。”

“啊？你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呢？！”

“你不了解我。不要假定我是什么样的人。我会相信你的判断。”

“Reza，”

“还有要叫我Awan，这条适用于老爷子收回他的决定之前。”

“好、好的。”

Awan抓住她的手，把它移开，用刚恢复的体力缓缓站起。他看着莉莉，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“现在，请把脸上的笑容撤掉吧。”

“诶？”莉莉从懊悔中回神，撅着嘴。

“那让我很不舒服而且……太让人分心了。”

Awan遥望战区，没有注意到他自己也在微笑。

*本文的“奇点”是数学概念而非通常的宇宙学概念，指在数学中无法被定义、实际不存在的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