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马拉之死》▲
站在《马拉之死》前，我惊喜万分，拉着儿子开始碎碎念：“你知不知道，爸爸小时候见过这幅画，不过是在书上，而且是黑白的，你看你现在条件多好，直接来博物馆里看真迹！”
《马拉之死》是我童年时最熟悉的西方名画。之所以熟悉，是因为上世纪80年代资源不算丰富，可读之书不多。绘本基本没有，能买到的除了《三国演义》等古典白话小说，就是评书的单行本，外加一套《上下五千年》和《世界五千年》。即使如此，在小学生中，我的阅读资源已算相当不错。
几年下来，这些书简直被我翻烂。六本一套的《世界五千年》几乎是我的所有世界史知识来源，其中法国大革命的部分就以《马拉之死》为插图。
相比我年少时的资源贫瘠，儿子显然幸福得多，读着小学便已是洲际旅行“熟客”，踏足一众博物馆，并在比利时皇家美术馆里得见《马拉之死》的真迹。
有人或许会说，法国卢浮宫里不是也有一幅《马拉之死》吗？没错，但卢浮宫里那幅是复制品，比利时这幅才是真迹。
比利时皇家美术馆大门▲
位于布鲁塞尔的比利时皇家美术馆是比利时最重要的美术类博物馆，邻近比利时王宫。比利时地区一直有辉煌的美术传统，中世纪的法兰德斯经济发达，城市兴盛，也诞生了鲁本斯等大师级人物，留下了众多杰作。
18世纪末，拿破仑军队占领了布鲁塞尔，将比利时地区王宫、教堂和修道院里的珍贵画作搜刮一空，带回罗浮宫。不过，罗浮宫很快就因拿破仑的“战利品”太多而空间不足。1801年，拿破仑政府开始将一些艺术品分流至治下其他城市的博物馆，其中就包括了于1798年开放的比利时皇家美术馆。
拿破仑政权垮台后，包括鲁本斯祭坛画在内的众多名作也得以回到比利时。比利时独立后，又掀起了名作回流潮。尤其是1842年，美术馆由市政所属变为国家所有，地位更高，吸纳藏品也更多。到了1887年，展馆的全部设计与建造也终于完成，也就是如今的模样。因为主建筑仅有三层，所以美术馆一直向下发展，地下有八层之多。
比利时皇家美术馆外观▲
如今的皇家美术馆，收藏着15至19世纪的大量名画，藏品过万幅，尤其是魏登、布勒哲尔和鲁本斯等法兰德斯地区大师的杰作。此外，克诺谱夫和德尔维尔等19世纪末比利时象征主义画家的作品也极为丰富。
馆藏的达利画作▲
鲁本斯厅是皇家美术馆的重中之重，满厅巨画。这位生于1577年，去世于1640年的法兰德斯画家，是早期巴洛克画派的代表人物，风格华丽，尤其是肖像画技巧完美。
在鲁本斯的作品中，宗教画比重极高。这也并非个例，几乎每个欧洲古典美术馆中，宗教画都不少。酷爱宗教画的我，便可一次次流连，触摸画中故事。在展品中，既有传统宗教画，也有一些奇诡想象的宗教画。
美术馆内的宗教画▲
要说镇馆之宝，还是当属被视为国宝的《叛逆天使的堕落》。这是老彼得·勃鲁盖尔的作品，这位被严重低估的绘画大师，被誉为“17世纪尼德兰绘画的开拓者”、“法兰德斯绘画三大巨匠之一”，古朴率真的画风宛若清流，迥异于人们熟悉的巴洛克和洛可可等风格。在他的作品中，农民场景和风景画主题最为常见，巨幅的写实画作，确实让人耳目一新。也正是由他开始，绘画主题渐渐开始呈现庶民化倾向，取代了宗教神怪与权贵。不过那副《叛逆天使的堕落》，仍然是宗教画，主角是圣迈克，正在斩杀堕落天使。在馆藏中，还有不少小彼得·勃鲁盖尔的作品，深得父亲老彼得·勃鲁盖尔真传的他，也是法兰德斯最重要的画家之一。
《叛逆天使的堕落》▲
说回我最熟悉的《马拉之死》，出自法国新古典主义画派奠基人雅克·路易·大卫之手。
1793年7月11日，法国大革命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保尔·马拉遇刺身亡。这位雅各宾派的领导人之一，既有出色的号召力，也有嗜血的一面。因为革命工作，他被迫长期生活在地窖里，患上了严重湿疹，每天必须花几个小时躺在浴缸里，一边治疗一边工作和写作。一位女子以有事商谈为借口，进入浴室将马拉刺杀。
7月14日，法国召开国民大会，谴责保皇党的阴谋。一位名叫希罗的代表呼吁画家雅克·路易·大卫拿起画笔为马拉报仇。时为国民大会议员和人民教育委员会委员的大卫接受了这一任务。他观摩事件现场，还将刺客留下的匕首和马拉死去的浴盆搬回画室，作为创作依据。
在画作中，马拉倒在浴缸中，鲜血从胸口流出，带血的匕首落在地上。马拉手中还拿着刺客的信，右手握着笔，旁边木箱上有墨水瓶和纸。
马拉身上的伤口如同十字架上耶稣的伤口，增加了悲凉的美感和宗教意味。占据画面一半的暗沉背景，平添压抑感，也突出了马拉的肤色、木箱的黄色、毛毯的绿色和纸张的白色。
尽管法国大革命有许多暗面，但仍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光辉。至于《马拉之死》，也是不朽的画史杰作。我只能感慨，相比童年时在《世界五千年》中看到的模糊黑白照片，真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。
与众多欧洲大牌美术馆一样，比利时皇家美术馆的展品摆放本身就是一门艺术。在空旷的展馆内，不时有一两件雕塑艺术作品，将二维平面与三维空间有机结合，形成空间上的错视。仅仅是这布局，就是审美上的大学问。
美术馆内的雕塑艺术作品▲
在美术馆里晃悠了几个小时，走出展馆时，眼前是古朴街道。比利时这个弹丸小国，有着悠久而丰富的艺术，也有着极佳的博物馆体验。皇家美术馆的“皇家”二字并非空言，比利时王室一直在资金上扶持它，让艺术成为布鲁塞尔的生命，也让每个来到布鲁塞尔的人都能接触艺术。
对于欧洲各国王室而言，这都是极寻常的做法，可却足以让我们慨叹深思。
美术馆内部▲